来源 | 麦可思研究
今年3月，教育部公布2017年度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备案和审批结果，在新增一批专业的同时也撤销了部分专业。这让国内高校新设与撤销本科专业引起热议。
实际上，高校顺应社会需求和学校自身定位进行专业调整，合情合理。但是到底该以什么作为撤销专业的标准？又该如何让高校的专业调整合理化？这是国内高校一直都在探讨的问题。
如果专业调整不合理，高校可能会面临着一场“灾难”。比如，南伊利诺伊大学一场脑洞大开的专业调整成为了2017年末美国高等教育界的笑话。专业调整过程涉及高校长远发展与安于现状之间的博弈，涉及管理者与教师的博弈，不论动了谁的奶酪，都会引起反对一片。
开脑洞式专业调整 创新还是笑话
2017年冬天，南伊利诺伊大学校长卡罗·蒙泰马尼奥正为教师的抗议焦头烂额。教师抗议的是卡罗校长提出的专业结构调整新方案：取消全校所有院系。
没有院系，不同专业要怎么运作？系主任和院长的职责谁来担？南伊利诺伊大学举例说明：在人文学院之下，专业照常存在，学生可以继续选择历史、英语或者哲学专业，选课也不受影响，但没有院系来支撑这些专业。
“过去三年，我们的新生人数下降了50%，我们就像是自由落体。”卡罗校长表示，取消院系是因为学校没有提供能够满足学生需求的、独特的专业。为了移除阻碍多学科交流的障碍，需要取消院系。
这一新方案影响到42个院系。至于院系被取消、院长和系主任职位不再存在后，专业涉及的行政工作由谁来接管，卡罗校长则大笔一挥，让教师各自负责。提到具体落实方案，卡罗校长告诉教师委员会，这个计划尚未经过细致讨论，教师只需“相信我的决定。你们雇用我当校长就是做这个工作的”。
如此大开脑洞但缺乏逻辑和落实措施的计划，在高等教育领域前所未闻，甚至让原本认为专业结构调整对学校有帮助的教师直接站到了对立面。
历史学教授乔纳森·比恩认为，学校此举是为了收回下放到院系的权力，在招生不利的情况下，“原本大多数教师接受甚至支持学校进行专业结构调整，但学校的计划太出格，将院系直接从学校架构中完全删除了。”最终计划遭到教师的坚决抵制，11月中旬，教师委员会投票否决了专业结构调整计划，理由是新计划会引起学校不稳定。
专业关停挑战高校管理
在专业调整的方式和手段上，卡罗校长几乎踩到了所有“地雷”——强硬做派、没有可行性论证、排除教师参与、引发抗议，然后登上高等教育头条新闻，成为群嘲的对象。姑且不论南伊利诺伊大学改革到底是一次世俗不容的创新还是一个笑话，仅从教师的反应就能看出，几乎在所有高校，专业调整都是挑战性很强的工作。
它既需要科学地评估每一个专业的潜力，也需要与教师对话，还需要在专业关停和调整后处理人员安置等问题。如果由上至下强制推进或是缺乏落地方案，就可能引发利益相关人员的不满，导致专业调整计划的失败。
虽然作出专业调整的决定很艰难，但高校一直在根据学生的兴趣、市场的需求对专业进行调整，可高校擅长加法，不擅长减法。“对于捐赠和拨款有限、靠学费支撑运营的大学来说，每年都要作这种艰难的决定。”旧金山大学教务长、副校长唐纳德·E. 赫勒表示，建一个新专业就意味着可能要砍掉一个旧专业。
通常被砍掉的是专业比较少的院系，但这个规则不总适用。因为一些院系虽然注册量小、专业少，但不需要支撑昂贵的实验室花销。一些文学类专业虽然生源少，但在通识教育阶段仍有较大需求。
宾夕法尼亚大学教育学研究生院高级研究员彼得·D. 埃克尔提出的三要素是目前高校在专业调整时最常引用的依据：花销、质量和相关性。20世纪80年代，北科罗拉多大学校长罗伯特·迪克森的作品《学术专业与服务优先排序》也是大学进行专业调整的红宝书之一。
迪克森认为，专业之间天然地位不平等，部分专业有更高注册量，投入产出比更高。所以高校要逐一检查不同专业，用统一标准来衡量。著名的二八原则可能同样适用于高校，正像企业中20%的项目带来80%的利润，高校中20%的专业可能带来了80%的绩效，有效的专业调整给高校带来的益处远大于片面追求公平而给每个专业割一刀。
由于专业调整工作的难度和可能引发的各种问题，莫宁赛德学院选择让教师在专业调整之初就参与进来。学院管理者建立了两个工作组：学术工作组和行政工作组。学术工作组列出了135个学术项目，对教师进行调查，收集不同学科领域教师对于专业调整和退出标准的建议。
最终工作组根据教师的建议，总结出四项标准和权重：需求占35%（包括学生需求和社会需求），质量占30%，资源使用占20%，与学院愿景的符合度占15%。每个院系根据这一标准进行自评、打分，将报告呈交工作组，将135个学术项目进行排序。排在后50%的项目需要警惕，因为呈交工作组后，校长有权关停排名在68～135位的项目。
这种民主加集中的形式有效避免了管理者和教师针锋相对，让岌岌可危的专业有了申辩机会，使教师有参与感。最终，哲学、物理、戏剧专业被关停，相关辅修也被取消，12个教师岗位被取消。专业关停帮助学院节约270万美元开支，占学院年均运营开支的7%。未来这笔钱将被用于应用农业、食品研究等方向。
物理学和哲学被砍掉的主要原因是学生需求，由于学习难度较大，很多学生避之不及，最终排名倒数。哲学系教授希瑟·里德是工作组成员之一，尽管她认为哲学专业在质量上是学院最强大的专业，但也无法阻止哲学专业被关停的命运。
虽然专业调整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也有有利的一面。通过教师工作组深入院系和院系自评，原本在各自学术领域忙碌的教师对其他专业有了新认识。学术工作组组长克里斯·斯派塞举例说：“我们通常各自为政，我是数学教师，在这次专业调整之前，我对护理专业一无所知。”而专业调整之后，几乎全校所有老师都清楚学费折扣比例，理解了专业调整对于学院存亡的意义。
即便有各种透明而科学的专业调整和退出的方案，阵痛在所难免。当专业退场，如何安置相关专业教师就成了大问题。
以物理专业退出为例，得克萨斯州以立法形式关注高校绩效后，该州高校的物理专业成为了靶子，有25个本科物理学位项目中的13个项目被认定“表现不佳”，有6个将被关停或仅有一次申诉机会。
尽管物理专业岌岌可危，但作为基础学科，大多数STEM领域和医疗健康领域的学生仍需要修物理，所以取消物理专业后，大多数学校仍需给部分专业提供低阶物理课程，不会出现大规模教师流失和安置问题。
拜欧拉大学（在几年前发现了生源收缩的问题，打算按照高中毕业生的专业填报意愿，增加科学和技术方向的专业，关停一部分招生和毕业率不佳的专业，实现资源分配优化。
由教师组成的工作组花五个月时间建立了专业评价标准，让专业陈述，如果获得20%额外的经费，专业会如何发展，如果损失 20%的经费，专业要如何应对。根据结果，工作组将专业分为五类，一些专业被建议给予更多资源，一些则被建议关停。工作组报告在线上对全体教职员工开放，用于讨论和提供建议，大学管理者则会充分考虑教职员工的意见，与最终被关停的专业探讨后续处理方案。
尽管有数据支撑、教师参与，专业调整的决定也透明而理性，但学校仍不应低估专业关停对于教师产生的情绪影响力。在专业调整方面表现出色的高校往往主动沟通，通过各种方式帮助受影响教师平稳落地。为了最大程度减少专业调整对师生的影响，拜欧拉大学让被关停的专业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下来，让专业变成辅修，让辅修变成流向。
比如被关停的环境科学专业变成生物学系的研究方向之一，体育专业设在运动机能系之下，这样一来，除了一名教师主动离职，没有一名教师被学校解雇。专业调整后，节约的670万美元被投入于STEM学科建设。
专业调整固然会影响一部分人的利益，但从长远看来，它是让高校持续发展的良药。但良药苦口，高校在大刀阔斧地制定专业调整方案时，既要注意科学性，也应充分注意策略和安置方案，避免丢了专业也丢了人心。
主要参考文献：
[1] Flaherty, Colleen. “Doing Away With Departments.” Inside Higher Ed, 17 Nov. 2017.
[2] Mangan, Katherine. “Easing the Pain of Program Closings.” The 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iiton , 12 Nov. 2017.
[3] Mangan, Katherine. “A College Weighs Its Priorities Before Making Cuts.” The 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iiton , 12 Nov.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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