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自杀悲剧反复重演我们究竟能做点什么？

来源 | 募格学术（ID：mugexueshu）

编辑 | 学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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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交通大学的博士生杨宝德在灞河溺亡、武汉理工大学硕士生陶崇园跳楼自杀、华中科技大学陈泽民跳楼身亡等悲剧仍令我记忆犹新，没想到又传来南京邮电大学研究生意外死亡的消息。

根据凤凰网视频、新京报等媒体的报道，意外死亡的学生叫大伟。他向宿舍室友借来打火机之后，在凌晨两点将实验室的易燃易爆品点燃，炸死了自己。有网友称，该学生的导师存在谩骂、压榨、人格侮辱、不给改论文、要求学生延期毕业等行为。南京邮电大学针对该事件发布的情况通报中提到，其导师的研究生导师资格被取消，师门内其它在读研究生全部转由其它导师指导。

作为一名即将毕业的博士生，在学术圈摸爬滚打不少年头，每次看到类似的新闻都觉得悲痛不已。导师和学生的关系应该如何处理？为什么经常有怀揣科研梦想的研究生选择结束年轻的生命？怎样才能避免类似悲剧的重演？本文试图通过对研究生求学中各个主要利益相关方的诉求展开分析，提出一些可能有助于减少悲剧发生的办法。必须指出的是，下面所讲的内容和建议仅基于个人经验，可能存在偏颇之处。

如果在入学前没有基于详细的调查来选择适合自己的导师，研究生求学就像一场投胎，遇到的导师人品、性格、学术素养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运气。研究生与导师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更像是传统的师徒关系，而不是科研伙伴合作关系。

良好的师生关系是怎样的？

根据我的了解，以下简单的三个标准即可判断一个科研团队的师生关系如何：

1）研究生毕业之后是否不愿意与导师有人情往来、进行科研合作？

2）同门研究生们是否经常私底下一起吐槽导师？

3）师门内以前是否存在学生退学、师生冲突等现象？

良好的师生关系应该是一种互利共赢的模式，导师帮助研究生们成长成才，研究生们帮助导师完成项目与科研任务。在一个具备良好师生关系的科研团队中，上述三种现象基本很少发生。

良好的师生关系中，导师能够做到对研究生的人格有尊重、对研究生的生活有关心、对科研学术有指导、对研究生成长有帮助；研究生应该做到对导师尊重、对导师的付出心存感激、主动承担科研任务、关心科研团队发展。在这个过程中，虽然没有明确的行为规范来指导，如果双方基于相互尊重、合作互助的心态，很容易构建起良性的师生关系。

导师的诉求

导师的诉求因人而异，但导师对于研究生的定位，主要在于以下3个方面：

1）研究生是科研伙伴，在导师的指导下撰写学术论文；

2）研究生帮助完成科研项目，如撰写项目申请书、中期考核、结题报告等；

3）研究生是学术思想的传承者，继承导师深耕特定科研领域。

上述定位既是研究生的“分内事”，也能帮助研究生提高科研能力。然而，除此之外，导师可能将职称评定、荣誉申请所需的科研成果压力转嫁到研究生身上。甚至少部分导师深谙利用研究生的方法，对不同性格的研究生柔性地采用不同的策略，进而做到以最小的付出获得最大的收获，比如：

1）利用学生套取科研经费，给研究生发放劳务费再收回；

2）在研究生已达到毕业标准时拖延研究生毕业，让其为自己干更多的事情；

3）通过画大饼、编造“励志故事”的方式，激励学生为学术废寝忘食。

研究生的诉求

研究生包括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为了表达方便，在此不做区分。研究生的诉求因人而异，主要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谋求学术发展的学生，希望在导师的指导下，接受系统的科研训练，发表高水平论文成果，获得博士学位，继而在高校或科研院所寻找教职。另一种是提升职业竞争力，通过学习知识、实习、考证等方式增加在找工作时的筹码。

上述的第二种研究生往往不招导师喜欢。我所在的学院部分导师明令禁止学生实习。因为这违背了导师招生的初衷，对导师的科研工作没有实质性帮助。研究生同样存在不道德的行为，比如：

1）敷衍地完成导师布置的任务以减轻自己工作量；

2）学术论文存在隐蔽的不端行为，为导师的学术生涯埋雷。

导师与研究生利益诉求冲突之处

根据我的经验，在以下六种情形中，导师与研究生存在较大的利益冲突：

1）研究生（以博士生为主）已经达到或超过毕业标准，而针对博士生的国家补助在第四年后停止发放（本人所在的学校是四年，不同学校存在差异）。在面临经济和大龄压力下，博士生希望尽快毕业；导师看中了达到或超过毕业标准博士生的科研潜力，通过各种方式拖延博士生毕业，从而让博士生为自己做出更多科研成果。

2）研究生参加太多横向项目，没有时间进行学术研究。横向项目在学术创新与贡献上远低于纵向项目，更具有“短平快”的特点。学生很难通过做横向项目发表论文；有些导师更喜欢承接横向项目，因为其经费多、好结题、经费报销限制少。过多的横向项目必然促成导师经常push（压迫）学生。与此类似的是，少数导师甚至在外合伙开公司，让学生进公司工作，或者利用学校实验室完成公司的研究任务，这样的报道也见诸于媒体。

3）研究生希望尽快达到毕业要求，再加上其对自身学术能力的不自信，倾向于向水平中上、审稿速度快的期刊投稿；导师时间充裕，不希望学生“浪费”科研成果，要求研究生先投稿到其研究领域最好的期刊，等到被拒稿再向低层级的期刊投稿，直至论文被录用。

4）研究生希望做出科研成果，但感觉无法得到有效指导。给导师发了论文初稿迟迟得不到回复，或者导师只是简单提些格式、语句上的修改意见，无法提出对提升论文质量有价值的评论；导师需要完成学校的各项考核、填写各种申请表格、完成教学任务、参加学校相关会议，再加上团队学生数量较多，无法对学生进行详细指导，且指导学生的收益远不如申请更多的项目。

5）研究生感觉自己受到不公平对待，同一个师门中自己承担的工作量最大。口头上的表扬听多了感觉麻木，无法得到实质性的回报；导师在完成科研任务时追求效果最佳，所以选择让“能者多劳”，将主要工作交给干活最多、最熟练的研究生。

6）导师利用职权之便，对研究生进行性骚扰、以欺骗的方式与研究生恋爱的新闻报道也曾出现。

研究生何以走至结束生命的地步

曾经跟很多研究生交流过，处于精神亚健康状态的研究生不在少数，很多博士生都曾想过要退学。当导师与研究生发生利益诉求冲突时，研究生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我所能想到的原因有三方面：

1）信仰的崩塌。曾经坚信“勤能补拙”，以为努力了就能得到善待，就会有好的结果。可现实是，自己的善良和勤奋却被导师利用，感觉自己成为了科研机器，既无法得到导师的体谅，也无法向外人诉说。本以为自己再努力一点，导师就不会进一步push了，却发现科研生活好像一个无底洞，导师永远不会满足。

2）无力感。很多研究生将导师称为“老板”，这个“老板”拥有一票否决权。对于有些研究生，即便努力完成了科研任务，导师不同意，他/她也无法毕业。换导师很少有人成功，因为一个学院的导师既不愿意得罪研究生的原老师，也对要求换导师的研究生保持怀疑态度。直博和硕博连读的研究生很少有人能转成硕士毕业，因为这既需要导师同意、退还读博期间的国家补助，还很难找到愿意接收的导师。

3）失去希望。在多数情况下，研究生受到来自导师的委屈是很难让他人感同身受的。不可与同门讲，有破坏师门氛围进一步遭受责骂的风险；跟身边的朋友讲，他们很难有同理心，除了一声叹息也帮不上忙；跟父母讲，父母没有说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人生总有退路。反之，父母告诫自己要卑躬屈膝、忍让、服从，如果无法毕业就是彻底的失败者。这可能无形中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避免类似悲剧重演的方法

每当有研究生面对导师的压迫与侮辱选择结束生命的时候，总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们心理脆弱，批评有他们这种心态的人进入了社会也很难生存。我觉得这是缺乏同理心的表现。我相信选择结束生命需要莫大的勇气，也只有当一个人看不到希望才会做出的选择。只有对类似的事件进行反省，才能尽可能减少类似悲剧的重演。

我基于个人有限的人生阅历和科研经验，提出以下四种可供参考的方法：

1）提高科研团队的信息透明度。一个科研团队学生如何评价导师、研究生们多久毕业、科研工作量和非科研的杂事比例情况，类似上述的信息都将影响导师的招生，能够促进导师切实为学生考虑，让优秀的研究生按期毕业。值得一提的是，有些选择导师的准研究生会向在读研究生咨询其导师情况，但得到的答案可能并不准确，因为他们面临被导师知道背后讲了“坏话”的风险。国外有一个导师评价网，学生可以在该网站看到其它学生对导师的评价；国内也有人在推动这个事情，但影响非常有限。

2）学校完善研究生申诉机制。当研究生认为自己遭遇不公时，能够向学校合理有效地表达诉求，学校也能展开有效地调查，协商解决矛盾。比如，当已发表几篇优秀论文的博士生申请毕业遭遇到导师拖延，学院能够通过学术委员会进行评定，评定结果能够代替导师签字。

3）降低研究生换导师、博转硕的难度。如果说学院层面能够在机制和舆论上做到，研究生申请换导师、博转硕不会受到太多非议和诘难，研究生与导师发生利益冲突也有退路，不至于走到结束生命那一步。

4）关注研究生的心理健康。在南京邮电大学意外身亡的微博话题中，表示自己受到导师不公义对待的研究生不在少数，但他们多半都表现出无力感。关注研究生的求学经历、师生关系，在研究生表达诉求时就积极响应，依赖于家人、学校、社会和媒体的共同努力。

我所遇到的多数高校教师都能做到为人师表、以身作则，在促进研究生成长成才方面付出很多的努力，但也存在不尊重研究生人格、压迫谩骂研究生的少数导师。构建良好的师生关系，其实于导师、研究生都是有利的事情，也是避免类似悲剧重演的不二法门。必须再次提及的是，本文的观点基于个人有限的认知，可能存在诸多缺陷。

本文来源：募格学术（ID：mugexue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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